本初

【蔺靖】金风玉露（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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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景琰听完战英的复述一碗药端在手里都不知道该做个什么反应。虽心里觉得像是被人摆布了却无丝毫恼怒，最后嘴角竟还拉起一个弧度摇了摇头将手中一碗药喝了干净。

再见到蔺晨已是未时过后了。听梅长苏提到过飞流的一身功夫都是蔺晨教的，原先萧景琰并未放在心上，可这会儿看来是不能不注意点了。萧景琰刚踏进房中，便看到蔺晨大大咧咧的坐着，手里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点心。

“这榛子酥做的可真是好吃。”

蔺晨说着就把剩下半口往嘴里塞，另一个手还不忘伸到盘中再取一块。萧景琰看这场景只觉得心里一口气还堵着，不冷不热的轻笑了一声。

“昨日先生还说在我的地盘就按我的规矩办事，今日可是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？”

蔺晨的手刚摸上另一块榛子酥，听了萧景琰这话也没犹豫抓起来就塞到嘴里，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准备行礼。

萧景琰本就不是真的生气，看到蔺晨真要行礼又看他嘴里塞的满满的话都要说不出来的样子，原先的那口气顿时也烟消云盘，赶忙上前两步扶住蔺晨，停了这礼。可这一走进细看才看到蔺晨嘴上还沾着点心渣子，萧景琰愣了一愣跟着就笑了出来。

“先生的吃相和你的风流逸闻倒是一点都不搭边。”

蔺晨鲜少的没有接话，反倒反手握住了萧景琰的胳膊。萧景琰觉得蔺晨指上用力不轻，再细看了蔺晨一眼，才发觉这少阁主把自己噎了个结实。萧景琰也不去掩饰脸上愈发浓的笑意，松开蔺晨递了一杯茶上去。

“先生莫急，这榛子酥先生若是喜欢，下次我便请母妃多做一份给先生送去，也算是报答先生的恩情。”

蔺晨终于顺过来了一口气，转尔间就再从他身上找不到半分狼狈，他打开折扇，又笑的戏谑。

“即是殿下要谢我，就不要借着贵妃娘娘的恩，殿下不如亲自做给我吃。”

萧景琰未做回答只向蔺晨进了一步看着蔺晨。蔺晨少见萧景琰笑起来的样子，方才见他开怀一笑，只觉得比他见过的所有美人笑的都要好看，明净透彻不再多含其他纷杂的感情，越是简单却越是动人。他看萧景琰笑容渐渐淡去，眉眼间盈盈之意丝毫未减，而萧景琰的声音，蔺晨觉得那中间似是掺着夏日的一丝烧灼。

“先生嘴上沾了些残渣。”

蔺晨也未起手去擦，还摇着他的纸扇，笑容晕得更开，他也向前进了一步贴近萧景琰，见萧景琰未动便又是一步，这一步过去两人间便剩的只有一把纸扇摇晃着掌握着最后的距离。

“在下不知在哪儿，还恳请殿下帮在下擦了。”

萧景琰不知为何自己竟真的指尖碰上了蔺晨的唇边。也许是这夏日燥热太容易乱人心神，定下神时，他指尖已能感受到蔺晨上唇轻颤，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，随后又再一次贴上了他的指尖。萧景琰对着蔺晨的目光，那中间再无半分平日里轻浮的调笑，一丝惊诧过后只剩下一种萧景琰读不明了的情感，却坚定又炙诚，揉在这炎炎夏日的热浪中，随着屋外纷杂而穿透的蝉鸣声，直直扎进萧景琰的心中，并以燎原之势冲进萧景琰的血脉，随着他逐渐加快的心跳终在胸口共振起一声轰鸣。

萧景琰的指尖并不柔软，长年握剑免不去磨出了茧，此刻轻轻擦着蔺晨的唇边，带着几分汗津津的凉意，拂过点心残渣时，摩擦出一次微小的刺感，刺的蔺晨险些将手中的折扇都握不稳。

蔺晨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唇边的触感已经消失，看到萧景琰手还停在半空，才又找回了两分他平日里的轻浮气。

“多谢殿下。”

列战英只觉得自那日蔺晨来过东宫后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。首先这位江湖闻名的少阁主来东宫的频率直线上升，一开始开始三五日来一次，后来便日日都能看到蔺晨的身影。而太子殿下似乎也默许了这位少阁主的行为，每日还会备上些点心。列战英本来觉得奇怪，但看蔺晨次次而来总会带些罕见的小玩意，天南地北的和萧景琰谈天说笑，一个月下来，列战英发现萧景琰身上似乎有有了几分少年时悦动的暖意，自赤焰一案后在萧景琰身上凝结了十三年的寒霜仿若是要化了。

梁帝大寿那日蔺晨一早便来到了东宫，立于门口却未入内，列战英闻报专程来到前门请蔺晨，却又被蔺晨遣了回去。蔺晨就等在东宫宫前阶下，直到萧景琰身着太子红服，身后跟着人走出东宫的正门，蔺晨才未言一语对着萧景琰深深一拜。萧景琰驻足停了片刻，本想说些什么，最终躬下身回了一拜，身后众人见萧景琰此举也跟着行了礼。蔺晨看萧景琰起了身，对着宫门口的车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，萧景琰也未多做停留，又看了蔺晨一眼便上了黄舆。直到萧景琰一行人的身影在路头消失，蔺晨又抬头看了一眼东宫的牌匾，转身离开。

赤焰一案重审又为这金陵城掀起了一阵风雨，人们谈资间仿佛又能看到那日祁王，林府以及相关所有冤魂之血如和染红了这皇城之上九重天。

时至十月底赤焰一案重审一事才算是真正了结，期间萧景琰一边要监国处理朝事，一边要亲自跟进整个案件重审已是无心顾及其他，偶尔抽空去过几次苏府也是匆匆的看望一眼梅长苏，而蔺晨大部分的心思也都放在梅长苏的病上，他只怕梅长苏心愿一了一口气弱下去就真的接不上了，与萧景琰之间，两人倒像是心照不宣一般断了往来。

萧景琰再一次来拜访蔺晨，旧案重审一事已经彻底尘埃落定，他先去了梅长苏屋中却意外的未见到蔺晨，犹豫了片刻便一人来到了蔺晨屋前。蔺晨像是早就料定萧景琰会来一般，倚靠着屋门，两手端在袖口笑看着萧景琰，萧景琰觉得这一院的桃花仿佛是又开了个灿烂。

“太子殿下心愿完成，在下还未来得及恭喜，殿下所不嫌弃，与在下屋中小坐一会儿如何。”

萧景琰也不推辞跟着蔺晨进了屋内，闻到屋中淡淡的茶香只觉得顿时心境开阔。

“听小殊说先生于他已决定不日就要起身回琅琊山了。”

萧景琰接过一杯茶，手指抚着杯沿良久才吐出一句话。蔺晨没想到萧景琰会提起这件事，抬眼看了一眼萧景琰，只见他对着茶杯出神。

“这里终归不会再是林殊的朝堂，地狱回归不可久留，想必长苏也跟殿下说过这其中利害了。”见萧景琰还是没有反应蔺晨又道，“况且这金陵城中鱼龙混杂并非养病之地，殿下若还想让你这位挚友多活一口气便不要拦他了。”

“那先生日后会作何安排？”

萧景琰说这话的时候才终于将视线从茶杯上移开。

“殿下呢？”蔺晨看着萧景反问道，“殿下日后想做何事？”

蔺晨的问题问的萧景琰无从回答，无需多时萧景琰所要做的就是接手帝王之位，可单单蔺晨却只问了一个想字。今日之前，萧景琰所想做的一心只是为赤焰军，为他的皇长兄，为他的挚友平反，而当这一切结束后，萧景琰发现自己已经再没有余地去思考想干什么。

“殿下可愿意舍了这一身皇权随在下到江湖上走一遭？”

此话就算是梅长苏来问，萧景琰也只当是玩笑之言，可偏偏出自这满世界最不正经的少阁主嘴里时，萧景琰却知道蔺晨这淡淡的一句话里蕴的是一颗真心。萧景琰清楚此刻只要一点头，从此便能看尽河山。沉静片刻后，萧景琰将手中的茶饮尽，对着蔺晨一笑，眉间带着一抹细微的苦涩。

“先生不要拿我开玩笑，这朝中事务繁多，一日不理都鸡犬不宁，再真的跟先生走了，恐怕这天下都要乱了。”

蔺晨心知萧景琰懂了他话中之意却当不懂，也不再说破，只转言道：“我与长苏决定先回琅琊山，待他调养一番再做打算。”

“素闻琅琊阁不牵扯朝中之事，若他日造访还望少阁主莫将我拒于山下。”

萧景琰说着又饮罢一杯茶。

“在下自当备好茶品恭迎殿下，还望殿下来时记着带些点心。”

“好。”

蔺晨向萧景琰贴近了一些又补充道：“要殿下亲手做的榛子酥。”

蔺晨越贴越近，萧景琰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应了一句：“好。”

他听蔺晨一拍手笑道：“那就一言为定。”

tbc

（居然没能绕出情丝绕。。。看来得下一章了。。）